发表自话题:2020年走投无路急缺钱的兄弟
在听到李克用空手从渭桥退出后,有一个人大松了一口气,这个人正是朱温。
在李克用为李晔出工时,朱温同学也想插一手,可他实在太忙,那时他正在河南大干快干,建设一个有汴州特色的割据主义霸权社会。
跟太原大决战的日子越来越近,在那一天之前,一定要尽取河南!
这个任务很容易,早在李克用扫平河朔时,朱温就趁机收服了徐州的时溥,据记载,时溥走投无路,最后在城内的一座楼里自焚了,实在是可惜了,当然,我不是可惜时溥,我是可惜了那楼,据史书记载,那楼叫燕子楼,有名的很,要保存到现在绝对可以申个遗什么的,有兴趣的同学可以上网搜一下。
除了时溥,在黄河之南,还有非常难搞的两兄弟,大家都认识,他们是郓州朱瑄,兖州朱瑾。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经常发生儿子杀老子,老子杀儿子的事情,更不用提兄弟之间同室操戈。而自始至终,打架一起上,大肉分两块,大酒共一醉的只有朱瑄朱瑾哥俩。
他们是真正的兄弟,在创业时期他们并肩做战。大功告成后,没有为谁当家作主闹过意见,朱瑾尊敬兄长,自己离开郓州,另搞了一份嫁妆当了倒插门女婿。
拳头要向外,这样才有力量。
这位一对兄弟懂得这个道理。这些年,他们面对强大的朱温,虽然狼狈不堪,但从没动过出卖兄弟换取平安的念头。
他们之间有难必救,有求必应,配合默契,屡屡击退朱温的进攻。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是为兄弟。
面对这一对连环马般的最佳拍档,连朱温都一度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静下心来,审视你的对手,你终会找到破绽的。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诗人北岛
朱温应该是找到了方法。
夜袭
唐昭宗乾宁二年(公元895年) 11月15日 那会李克用刚将王行瑜赶出邠州 中都(山东兖州县八十里地外)
黄昏,残阳照亮了一张脸,这张脸我们无比熟识,多肉,盛须,眉成倒八字,凤眼大鼻肥耳。
朱温抬头,眼窝深陷,面色泛白。
上个月,他让葛从周把兖州围了个结实,然后自个率着精兵潜伏在后。
他在等待,攻兖州不是目的,将郓州的朱瑄引出来,消灭其有生力量才是最重要的。朱瑄常这样干,围一个引一个。
朱瑄兄弟情深义重,此计屡试不爽。
可这一次有点怪,按惯例,朱瑄该来了。可除了前些天,朱瑾的堂兄朱琼投降外,没接到任何郓州兵出动的消息。
朱瑄不管亲弟弟死活了?
正纳闷着,手下报告,抓到一个郓州兵,据说此人主动交代有情报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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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会,一个大兵被领了进来,他向朱温报告一个重要的军情:郓州已经出动了万余人前来援战。
朱温问:大军现在何处?
降兵答:正前往曹州(山东菏泽市),准备阻断粮路。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是粮路一断,兵心动摇,兖州郓州再前后夹击,已军岂不覆灭!
该来的终于来了。
朱温起身,步出军营,眺望天外,日已残,月未上,怎么办?
前去阻击,天要黑,容易中埋伏,况且这个降兵突然来到,未必不是引自己入套。可不去,万一真的被断了粮路,将顿处困境。
夫人啊,请赐我力量吧。
关键时刻,朱温同学第一个想到了老婆,也算是重情重义的人了,可当时,他并没有夫人锦囊在身。
求不上老婆就求神仙吧,朱温突然返回军营,起算一卦,得两字:斩关!
好兆头!
将卦术用于行军打仗之事的高手很多,比如诸葛亮刘伯温。但实际上是不太靠谱的,如果真有这种本领,诸葛亮当能算到蜀灭,刘伯温就能算到自己喝毒药了。
这实质上是一种心思暗示。在回军营的那一刻,朱温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出兵相击。
如果是吉卦,就顺天意,斩将夺关。如果是凶卦,那就逆流而上,违天斩敌首!
朱温点起精兵数千,骑大马,呼啸而出,扑进渐浓的夜色里。
第二天清晨,钜野(山东钜野县)
一位军将正领着万余人急行在路上,领军人是郓州的贺瑰。此人,河南濮阳人,行伍出身,算是一员猛将,可跟错了老大,总是吃亏些。
跟着朱瑄哥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这一次,朱老大更是将兵往他手上一交,不敢出城了。
受人之兵,忠人之事,贺瑰还是比较有责任心的。而且不愧为郓州首将的职位,在出城后,没有直接奔兖州,冲击汴州的军营,而奔向了曹州。曹州在汴州与兖州之间,一可围魏救赵,更可堵住汴兵粮路,阻断朱三退路。
贺瑰猛赶,终于行至钜野,前面不远就是曹州。
朱温和他的夜行兵呢?
汴军迷路了,天黑糊糊,又没有GPS导航,这数千人在黑夜里奔了一夜,瞎跑了一百多里地。
可在天亮时,他们稀里糊涂地找到了对手。
缘分啊。
深冬的薄雾里,朱温的精兵破空而出,猛然出现在贺瑰的面前。
郓州的大宝贝兵们,哥哥找你们找得好辛苦!
朱温暴吼一声,拔剑,直刺天穹。踏马,汴军水银泻地般直冲敌阵。
郓州不是菜鸟弱州,他们也有雄兵猛将,可这些年来,郓州兵吃够了汴州的苦,早就培养出了恐汴症。更何况,面对的还是汴州的大杀神,交锋不久,郓兵溃败,贺瑰将军拔马就走。
路是越逃越窄的,追兵是越甩越多的,眼见着贺将军刚在本文露头,就要战死沙场。
情急之下,贺瑰扬鞭提缰,猛的冲上一处重要的避难场所:坟头。
贺将军果然神武,连跑路都这么不走寻常,难不成贺将军为了入土方便,特地跑到这里,躺下就是阴间安置房。
贺瑰冲到这显眼处,打马四转,大声喊道。
“不要杀我,我是郓州的都将贺瑰,我要投降。”
知道你是贺瑰,你要不是贺瑰我们追你干吗?
汴州骑兵围了上来,血淋淋的大刀,阴冷的面孔,准备旧坟之上添新鬼。
救苦救难的观世间来了,有人大喊:住手!
众人一看,朱温策马抢奔而来,一脸急色,浑身臭汗,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朱温是去给朱五经同志上香。
朱温急匆匆赶到坟前,连连招手。
贺将军放快快下来,我就是朱全忠。有事我们好商量。
等贺瑰丢掉武器,步下坟头。朱温望去,像宋江初遇武松一般面有喜色。
可用之材啊。
朱三露出奇怪的笑容,说道:贺将军不要怕,我先借你去当个说客。
谈判
三天后,兖州
在这里,有一个五代吕布。此人像吕布一样英俊帅气,像吕布一样心狠手辣,像吕布一样野心勃勃,像吕布一样武艺高强,甚至像吕布一样有倾城倾国的老婆和日行千里的骏马。
唯一不同的是他比吕布的骨头要硬一些。不要说做三姓家奴了,就是让他写个服字也不可能。
他是朱瑾。
朱瑾是个人才,当年夺了岳父齐克让的地盘后,招兵买马,指望着有一天称霸中原。可他毕竟只是吕布这个级别的,要是碰到曹操这种江湖巨头,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很不幸的是,他曾经的义哥,现在的死敌朱温就是这样的巨枭。
这会,朱温正在他的城外招呼。
来,朱老弟,出来打个眼望望,这下面是谁呢?
朱瑾登上城头,城下一溜烟地跪了数人。
朱瑾当然认得这些俘虏,其中就有贺瑰。
朱温颇为得意, 大声说道:看,你大哥的将领差不多全在这里了,你快点投降吧。
朱瑾面色铁青,不出一言,转身就走。
朱温在下面接着进行政治思想教育:贤弟好好想清楚。再不降,我可要攻城了!
在那一刻,朱瑾似乎停了一会。
此刻,他的哥哥朱瑄不知是死是活,而远方的盟友李克用正蹲在渭桥前想是一步还是退回去的问题。
也许真到了投降的这一天。
数天后,朱瑾想明白了,他叫人出城给朱温带话,愿意放下武器,举行和平谈判,请朱温到城头详谈。
和平兼并兖州的希望出现了,朱三同志马上换上一身全新的衣服,前去接洽谈判事宜。
兖州城头,风很大,吹的朱温微眯着眼睛,他向上看,就看到了朱瑾。
谈判的气氛不错,他们聊起了当年在汴州一块喝酒的事,还谈到了三朱联手打秦宗权那回,朱温偷偷借尿遁出城击敌。朱瑾叹了口气。
“那时,我就该想到,我们不会是你的对手。”
“那里,你们兄弟杀出来时,也威武的很。以后,我们还有大把并肩作战的机会。”
一说起往事,眼泪一直在下,气氛很融洽。
何必啊,都是本家兄弟,三百年前共一个祖宗呢。
来,开城门迎义哥吧。
朱瑾突然说道:前些日子,我堂哥朱琼向哥哥投诚了?
朱温点头。
那好,让我堂哥来,我将符节官印交给他。
对于这个要求,朱温表示完全理解并配合。
这好办,我马上让李琼前来!
又一个数天之后。朱琼来了,这一路上,他行色匆匆,听说自己那个胆大勇猛的堂弟也要投降时,他倒放下了心。识时务者为俊杰,打不过就该投降嘛。
来到兖州,城桥已经放下,朱瑾独自一人立于轿上。
来,堂兄,快来取我的符节和官印!
朱琼向前迈步,这时,有一个人拦住了他,拦路的是葛从周。葛从周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不就投降吗,这又不是小日本向中国投降,还要选择受降方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
这里面肯定有诈!
葛从周说:你等一下,我派一些勇士护卫着你过去。
朱琼摇摇头,大方说道:没事,我堂弟已经服了,没必要怀疑。
朱琼骑马走向城门,行至一半,一个人影突然从桥下冲出,只一瞬间,一支勾戟伸过来,钩住了朱琼。一拉,朱琼倒栽了下来。
这位突然杀出来的刺客是郓州的大兵,兖州多好汉,论行军打仗,可能比不上汴州,但不缺单兵作战能力强的特种兵。这位杀出擒拿朱琼的人虽然以后没再露面,但亦得在此表一下名,他叫董怀进。
倒地的朱琼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可城门内又冲出三四个人,手里各持一根勾戟,向前一冲,勾住了朱琼,将这位堂兄像拖一扇猪肉般拖到了城内。
而朱瑾从容调转马头,踱回城内,留下目瞪口呆的朱温们。
这算什么回事,抢自家兄弟犯得着跟抢媳妇一样吗?
什么意思?还降不降了!
没过一会,朱瑾的答案来了,从城头丢下一块圆不隆冬,黑不溜啾的东西。汴兵拿来给朱温一看,朱琼的人头!
想让我投降?做梦吧你。
平日只见朱温耍别人,何曾见朱温被人耍。那一刻,朱温那温柔体贴的心被伤的彻底。
你狠!你敢杀兄弟。我就不敢吗?朱温大叫,拉上来。
据说混江湖有一种比狠的,你打自己一个耳光,我打自己两个耳光。你撞砖头,我铁枪刺喉,你捅自己一刀,我砍自己两刀。你割皮,我宫。。。。
我以为他要把亲哥哥朱全昱带上来。
拉上来一看,是前些日子抓的郓州军将。
砍了,砍了。朱温大叫。
数颗人头滚落于地,突然,朱温叫声:慢。
大刀停在了贺瑰的头上。
朱温拉起贺瑰,松去绳子,说道:君良将也,岂可杀之!走,跟我回汴梁去。
那一刹那,把贺瑰感动完了,只恨自己不是花木兰,朱温不是龙阳君,无法以身相许,唯愿为朱三披甲上阵,攻城掠土,死了拉倒。
可这一下,问题复杂了,朱瑾死活不降。而听说那位好管闲事的李克用终于要来了。。。。。
十多天后的深夜 兖州城内。
朱瑾坐于府内。他已经接到消息,朱温已经退走了,而太原人也从长安抽身,马上就会来助战。他更听说,在今天的早些时候,汴州的葛从周悄悄的领着精兵北上阻击自己的友军去了。
现在城外的敌营只是空架子。里面除了老弱病残,当然还有一些城内急需的粮草。
朱女婿,被围了这么久,这会,当是去找点便宜吧。
他当然要去,不去,不是他性格。
朱瑾霍然起身,穿甲佩剑,持戈取弓,牵马领将,大开城门,领兵呼啸而出。不过一会,就冲到汴州军营。
静。往日鼾声如雷,今夜寂静入梦,鬼影子也没有一个。
破,往日军旗连片惹冬风,今天残旗数面软无力。
越如此,越心慌,朱瑾渐渐感到这次出击实在不妙。
太轻松得到的东西往往都是陷阱。何况这旗呼啦啦的吹,倒有四五分肃杀的气氛。
朱瑾的第六感很灵。
猛然间,敌营内火光四起,一人骑马而出。
朱哥哥,你果然来了啊。
此人,正是传说中已经北上打援的葛从周。
余下,只听得马嘶人号,没多久,朱瑾丢下一千多名手下,窜入了城内。
以后,打死也别想骗我出去。朱瑾气愤难平。
而葛从周却收拾战场,打好包袱。从容撤军了。
这一回,是真的了。
他已经接到了朱温的新指令,放弃兖州,回家。
回来后大碗吃肉,大碗喝酒,放心睡觉,养足精气神。
真正的战斗还未来到。真正的战场也不在郓州,更不在兖州,而在河对面的魏州。
走过路过
罗弘信又在摇摆,作为夹在两位世之强者中间的双面胶,罗弘信的生活比较惨。
最近,他收到了一封太原李克用的信,上面写着我欲援兵郓兖,借路一过!
那年,朱温兵临魏州,两人烧了香喝了鸡血拜了把子,大罗还给朱三给了保证书:魏州的大门只为汴州打开。
思索良久,罗弘信回复太原:魏州大门已打开,欢迎常来做客。
摇摆的罗弘信决定让开大道,守住自家,放李克用过去与朱温互咬。
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只可惜,罗弘信没有想到太原的鸦兵并非善类,借路也不仅仅借路而已。
魏州境内,黄河岸边,有数千骑兵踏白草扫清露而来,前面两位体格健硕,面容冷峻。其中一位是李克用的亲将,曾经在石门镇当过治安主任的史俨。另一位,是十三太保成员李承嗣。
他们奉李克用之命,前往兖州援战。
这是一个孤兵深入的任务。数个月来,太原已经派了数路援兵,都被汴兵打了伏击。可他们这一路颇为顺利。眼前,只要渡过黄河,就可以直入兖州境,助朱瑾守城池。
渡过黄河,就会进入到汴州的包围圈,可他们并不顾忌,他们大抵相当于空降师。要的就是被包围的效果。
渡黄河时,他们回头相望,树瘦霜白,沙滚滚水涛涛,两位太原猛将不禁生出些易水寒的情绪。
在那遥远的地方,是他们的基地太原。里面,有他们的妻儿父母。可身披战甲,生死已于脑后,家眷常离千里。
离开太原城时,他们说道:别担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这十年来,他们一次次与家人道别,每一次都当作诀别,可每一次又期待着重逢。
他们并没有想到,这一渡黄河,就真的再没有回来的机会。
朱温的应对
在听到太原的援兵一拨拨如蚂蚁搬家般经过魏州杀到黄河南岸时,朱温知道,自己的那位六哥又有些新想法了。
朱温担心过这一天,为了预防魏州背信,他每年都要给罗弘信打预防加强针。
在接待魏州的访问团时,朱温接过礼物,然后面朝魏州,扑通跪下,咚咚呼,就是三个响头。
魏州使者无比诧异,论实力,朱温远超罗弘信,何以不耻下拜。当年,王重荣老汉是朱温的干舅舅,怕也没受过这等高规格的待遇。
朱温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正色道:六哥年纪是我两倍,辈分又高,当然不能与其他兄弟同等视之。
据说罗弘信听到这些时,老泪纵横。感动得差点撒手人寰。
可是,打感情牌总是不长久的。况且要忽悠得人死心塌地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朱温是有办法的。
面对罗六哥思想上的动摇,朱温已经找到办法,这个方法很简单。
等!
朱温传令军中,驻兵不动,静观其变。然后,他给罗弘信去了封信。
李克用志在吞并河朔(魏州亦属河朔)。你现在借路给他,等他回师之日,只怕六哥自家不保。
只是说这一句就够了吗?
朱温是对的,这已经够了,言不在多,贵在点题。而且最好的说客是那些黑鸦兵。
罗弘信的回应
魏博军区之莘县(山东莘县)
夜,无星无月有风,路,无声无息蛙鸣。这会儿,该吹灯睡大觉了,可在魏州到莘县的路上。数万大军在急行军。
领头一人,骑嘶风破空马,提冷月寒光刀,背漆裹铁胎弓,当真是威风凛凛,雄姿堂堂。
一看,原来是罗弘信。
六哥,你是白头翁夜猫子啊。这都三更天了,不在家宅着,跑到外面来干吗?
罗弘信别头,一脸愤怒,冷峻说道:我要去砍沙陀人!
六哥,当初是你要请进,进来就进来,现在又要用大刀把人砍回去。这是为什么啊?
他们是群王八蛋!罗弘信怒吼道。
鸦军传统
罗弘信本来就很不爽,他的魏州成了中原高速公路,虽然那会国家干部还没有缺钱到批准十里一收费站,但总的来说,还是应该尊重一下罗站长的。
罗弘信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过路的比修路的还横,不让过,那些路人甲乙丙丁撸起袖子就要揍人。
罗六哥忍了,毕竟人家拳头硬,想过那就过吧。
于是,起先是五百人五百人的过,然后是鸦军史俨李承嗣领数千人过,现在,鸦军的大军又来了。他们打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旗号,喊着援助兖州,挽救郓州的口号,黑乎乎一万多人,如黑风洞的乌云席卷而来。
领头的是鸦军一号将领李存信。
甚好,雄赳赳,气昂昂,过了黄河,从兖州到郓州,再到曹州,再到汴州,黄河下游这一块,汴军的兵营一个又一个。各个击破也好,合而击之也罢,火星撞地球才叫好看。
可李存信领着部队驻在莘县不走了。
他们在干吗?
关于这个问题,也许有一段话可以回答。
对话双方是李克用跟他的儿子李存勖。
李存勖说:鸦军无组织无纪律,经常抢老百姓的东西,是不是应该约束一下。(春秋没白读)
李克用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回答:没办法啊,这些人都是我的亲信,当年咱家财政吃紧,没钱发工资,他们把自己的马卖掉来支持我。现在不让他们发点财,说不过去啊。况且,天下都在用重金收买将士,我要是管得严,他们一哄而散,如何是好。(家族传统太坏)
克用兄,没知识真可怕啊。发抢劫牌照来拉拢将士,那有真正成功过的?前些年,王仙芝黄巢秦宗权已经不惜牺牲小我,给出了生动活泼血肉模糊的教训。
李存信正是持太原抢劫牌照的人,这会他驻军莘县,却不急于渡河击敌,而四下搞起抢劫的副业来。
顺便提一句,在这一段时间,有一个叫袁建丰的魏州牙将冲进魏州辖下成安城的农贸市场,抢走了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叫刘玉娘,袁建丰倒不是来抢童养媳了。
回太原之后,袁建丰将这个女孩送给了一位高贵妇人,而又过了很多年,这位女童成为了一个人的妻子,当上了皇后。此人最终成为了决定李克用家业的人,她叫刘玉娘。
在太原时,李存信经常这样去有钱人家打秋风,可问题是,太原的抢劫牌照不是全球通用的,至少在魏州,得问问我们罗六哥的大刀。
等李翻译在魏州境内抢的鸡飞狗跳后,罗六哥终于断定,鸦儿入境,意在魏州。
不能再等了,李存信抢够了粮食,指不定就要下手。
魏州的白刀子已经出鞘,晃着夜色刺进了太原的大营,那时,李翻译还在喝小酒抱大妞。
劣币驱逐良币的鸦军,李存孝死了,李存信还活着。真所谓该活的死了,该死的却活着。
这个人本该好好翻译翻译戏文,编编军歌,打打快板,用六种方言唱绕口令来丰富鸦军的军旅生活。
好好的演艺圈文化界的人物,为什么跑到军营,占据高位,还要领军做战呢?
三万大军在白天从魏州城杀出来,急奔八十里,就是个死人,也该感觉到一点震动了,可李存信愣是一点都没发觉。
另报道,此时,他的搭档李嗣源领着他的骑军正在黄河边打前哨,也没有发现魏州的这次异动。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没有悬念,大意的李存信大败而逃,据说手下大兵十去其二三,而抢来的或自己带来的装备粮草全丢在了魏州。
要不是李嗣源得报直接领军回来援助,只怕这一万人要全数丢在魏州。
吃了人家的,迟早要吐出来。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后,李克用气愤着给李存信记下大过,而殿军有功的李嗣源的那支骑兵终于有了自己的番号:横冲都。
赏罚完毕,李克用领兵过太行,直赴魏州。要去讨丢掉的面子。
这会的他正处在人生的最辉煌处,得意之时,天下无不渺小,众人无不浮云。
他怎么能容得有人揍他的干儿子。
愤怒的鸦军已经卷土重来,这一回大有敢叫魏州换日月之势,李克用亲自领队,将太原抢劫执照落地加签。不到一个月的功夫,黑鸦抢劫团伙就在整个魏博军区四处开花劫报频传。
直打得罗弘信认命了,曾经的他有理想,有抱负,幻想着逐鹿天下,现在,什么逐鹿中原,什么天下第一,都是假的,保住自己的六州就是最大的成就。
罗弘信马上给朱温送去了信。
为两镇深厚友谊,为两镇未来发展,愿恢复双方正常经贸军事关系,并深化合作,尤其要巩固军事交流,共同应对日益复杂的国内形势。
写的真文艺,本来二个字就够了:救命!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
汴兵没动静。
罗弘信已经报警三个多月了,汴州警察部队就算是骑驴的也该到达犯罪现场,捉拿罪犯了。
难不成朱三也想玩坐山观虎斗?罗弘信急得满头大汗。
其实援兵已经到了。
汴州
朱温在城头望风景,风景不错,因风景随心情而存在。
朱温的心情很好。
没费一兵,亦没费多少口舌,他的六哥就跟太原人撕毁了借路合同,相互打得头破血流。
这个世界上,他常利用别人,而想利用他的人要么没出生,要么活着很苦,像黄巢,秦宗权,朱瑄兄弟。后面还会有这样的悲剧人物。
接下来,朱温依然保持了一贯的姿势。
等待。
据说动物界最有效的捕食方法是等待,埋伏,藏身,屏息,然后等着出击的那一刻。
等待往往比行动更有效。
要让罗弘信记住这次教训,就得让他吃吃苦头,因为痛过,才能让人长记性。
三个月后,罗弘信几尽绝望之时,时机总算成熟了。
不动而已,一动如风。
为了对付李克用的骑兵,朱温几乎调动了汴州所有可调动的优秀骑将。
第一位是我们早就认识的葛从周。
另一位叫氏叔琮。
氏叔琮是个老兵,这个老是指入行比较晚,但因为作战勇猛,胆子又大,听说还有些小聪明,总算从猛人辈出的汴军中脱颖而出,成为马军都指使。这个职位放到梁山上,大概就相当于林冲这种五虎骑将层次的。
还有数位,大家应该比较熟,他们是张归霸,张归厚,都是军事技术扎实,心理素质过硬,政治觉悟高的优秀将领。
落落落马
洹水(魏县境内)
感谢长安,感谢汴州,感谢父母,救兵终于来了。葛从周领着汴州的精锐骑兵直冲到魏州附近。
可是,他们像是来看热闹的。
鸦军围讯四面而来,将葛从周的军寨围定,然后天天去营门口挑战,可没有一个人出来应战。对于这样的状况,鸦军的将领并不陌生,这些年,他们见过去的缩头乌龟不比唐僧见过的大龄未婚多情女妖精少。
于是,鸦军组织了口水团,成天价的去汴营骂人祖宗,辱人父母,咒人后代。不知道李存信同志在不在场,要是在,六种语言轮着问候汴兵,怕是观音菩萨也会按纳不住。
张归霸兄弟热血好男儿,已经气得不行,牵着马儿,提起长戈就准备出营撕人嘴巴。
刚要走,有人拦在了前面,拦路者是葛从周。
“受不了了?”
“我们是有尊严的!”张归霸不愧名字里带着霸字。
“尊严这个东西,其实我也有。”葛从周慢慢说道。
“那就冲出去,杀个痛快。”
“行!不过要等天黑。”
要搞偷袭?张归霸兄弟似乎明白了,但想了想,他们马上认为这是葛总在忽悠他们,鸦军很贼,像农夫守兔子一样,二十四小时呆在营门口。那有什么偷袭的余地。
可葛从周拍着胸保证,今天晚上一定出击。
汴州兵还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更何况老氏还在旁边点头做暗示状。张家兄弟决定服从指挥。
夜晚很快就来了。
汴州的部队集结完毕,张家兄弟还睡了一觉。
葛从周示意大家安静,将张家兄弟,老氏拉到一块。然后划了一个三路出击的方案。
张家兄弟叫声佩服,平时,他们颇瞧不起老葛,此人武功似乎不是很高,论单打独半,张家兄弟俩都有信心放倒对方。
到了这会,他们才懂为什么葛从周的军职要比他们高。
张家兄弟佩服的不仅仅是分兵出击。
夜色越来越浓。。。。
此时,太原军营静悄悄,骂人是个脑力劳动,但更是一个体力活,这些天,没天没夜的骂。饶是乌鸦嘴也受不了,况且鸦兵的发声系统也是人类的。
他们要好好休息一下,当然,对于汴州素来爱搞偷袭他们听过,有的老兵还曾经历过,这一次,他们做了准备工作,派人死死盯住了敌营大门。
就是有只鸟出来,也别想逃过他们的侦察。
可他们没料到,汴州的兵太贼,放哨的一直往大本营这边报风平浪净,可就在一刻间,汴州的大兵突然出现在太原军营外。
鸦军败了,输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输在那里,他们百思不得其解。这些汴兵是怎么回来的,会飞,钻地了,或者移影换形?
葛从周们走了旁门左道,在太原人守住营门后,他悄悄派人在营垒的其他地方开了数道暗门。趁着黑夜杀了鸦兵一个措手不及。
那天夜里,张家兄弟哇哇大叫,要杀个对方一个片甲不留,老氏一马当先,见人就砍。可葛从周鸣金收兵,招呼:穷寇莫追。
鸦兵其实没到穷寇的地步,这些天在门口耍嘴皮的不过是一小部分打劫完了撑着的。真正的太原主力马上就到了。
真正的大战还在后面,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数天后,李克用真的来了。算起来,这是他第一次领兵直面汴州,十多年前,他看不上这些五花八门,乱七八糟的人。
汴州兵不就是吃里爬外,背叛主子的那些草军遗毒吗。
李克用常跟干儿子这样指点汴兵。可这些年来,风闻这些人越来越强,越来越猛,他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总有一天,我会亲自证明天下第一雄兵是我的鸦军!
眼前就是一个好机会。
接战之后,号角连营,战鼓震天,战马横冲,刀枪无情。这是人见人愁鬼让鬼怕的太原骑兵与人见腿软鬼见头晕的汴州骑兵之间的全面碰撞,一刻间,黑衣白巾黄尘紫烟银甲金枪搅在一起,打得天昏地黄,马嘶连连。
汴将雄武,葛从周青筋横张,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愤怒。
张归霸身染鲜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张归厚左冲右突,迎者无不坠马落地。
氏叔琮年纪稍大,但气壮胆粗,不让后进。
可李克用还没动,他在观战。如此沉着冷静,当然是因为他的鸦军占了上风。汴将虽猛,但拼骑兵,汴军还是差了火候。
上源驿之仇,河阳之败,围我之恨,是该好好算算了。今天先取了这支汴州的精骑当利息。
鸦军里又杀出一队重骑兵来。领头之人,年轻,帅气,英武。李克用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慈爱,自豪与骄傲。
这位沙场少年是李克用的长子,名叫落落。
据估计落落年纪也就在二十出头。这等年纪,该出去打猎,像以前的李儇,现在的王镕。或猎艳,如以后的西门庆。可人有各命,谁让他摊上这么好战的爹呢。
李落落是个好青年,务正业,走正道,而且长得壮,胆子大,功夫也不错,李存勖在家抄写春秋时,他就已经在沙场这个军事大学进修了。
李落落率领的队伍叫铁林军,重型骑兵,铠甲厚,兵器都是大规模杀伤武器之类的。走的推土机模式,正所谓魔挡杀魔佛挡弑佛谁,无论是大兵还是大姑娘,一律推倒。
铁林军一出场,汴军形势更加不妙,已经露出了不支的迹象,越战越往后退。
铁林军加快速度,滚滚铁流要将葛众周等踏在脚下。
落落同学尤其勇猛,挥刀呼号,欲将轻骑逐。
哎呀!
落落只觉得猛然一顿,马首往前一仆,一个不备,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落地之后,只觉身体硌的生疼,仿若掉在横梁上。落落一扫地面的浮尘,一道道土坎霍然露了出来。
有机关啊!
这是葛从周布下的土坎阵。
在前些天,经常看到一群汴兵出营,他们没有拿刀挂剑,反而背着锄头,到了某些地方后,就停下左挖挖,右刨刨。颇像一支建设兵团开荒种番薯。
当然,他们不是来为魏州的农业发展来作贡献的,经过努力,一道道土坑平地而起,坑叫折马坑,垒叫断马垒,趁你不察,废你马腿。
事实证明,这些土方没有白挖。继落落掉马之后,他的重骑兵纷纷中招。
忍着剧痛,落落翻身欲起,无奈身上的铠甲太重,动作稍慢了点,等站起身,一线寒光已经伸到了面前。
对不起,你被俘了。
落落抬头,看一个人满脸贼笑,那是汴将张归霸。
铁林军使,太原太子被活捉了,形势一下逆转。三千重骑兵又纷纷中招,眼见着就要全数交代。
最上火的当然是李克用
悠哉悠哉变成了风急火撩,落落可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儿子(虽然不是他怀的)。要是被人抢去当人质,勒钱勒地勒命,如何是好。
也不管前面汴军气势正盛,也不看前面土坎如竖刀,更管不上身份面子的问题,李克用纵马就奔了过去,要将儿子抢回来。
李克用是太原主帅,是唐朝重臣,是枭雄公敌,是沙陀领袖,可这刻的他,亦不过是位父亲。
莫伤吾儿,挥剑的他大喊道。
奔到半途,很不巧,马又踩到土坑,仆倒在地,李克用滚落在地!
葛从周同志挖的坑害人不浅啊。
李克用是代北奇儿,勇猛无双,武功卓绝。从黄巢,秦宗权,赫连铎,李匡威,朱攻,王行瑜,李茂贞,谁能与他争雄?
诗云:时来天地皆通力。
可今天的他实在狼狈,扑来之时,如猛虎下山,汴兵胆怯心惊,落地之后,懒驴十八滚,汴兵亦惊,惊喜过望。
诗云:运去英雄不自由。
汴兵们马上发现了这个立大功的机会,尽数扑了过来。
威武不能屈的李克用马上就要成为俘虏
可是,他仍然是李克用,是飞虎子,是独眼龙,是李鸦儿。提起他的名字,谁不胆寒。
他,依然是那位沙场之子。
落地之后,李克用翻身卸去劲道,不等站起,半跪于地,尚未回身,已经抄弓在手,背上一取,捻出一箭,无需瞄准,搭弓送箭。
箭破空而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一名汴州倒霉偏将倒地去见朱珍。
此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谁能想到是狼狈之后发。
此一箭立竿见影,震撼全场。
来啊,尝尝我的箭。李克用张目怒吼。
汴兵没有来,忠诚诚可贵,功劳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汴兵爱生活爱生命,不愿当箭靶。
太原众将抢将上来,团团围住了老大。
义父,战不得了。
老大,先退吧。
那我的落落呢,随我去夺!
克用同学,儿子,以后再生吧。留的老子在,还怕没儿子?
李克用被众将挟着,退了回去。
葛从周鸣金收兵,有人质在手,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话说梁山刚起事那会,还是秀才王伦当老大,王伦那厮太不开眼,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拿着黑白通吃之柴进开的入山介绍信来投靠,王伦都敢翻白眼,扔下一句话:到山下弄个投名状去。
可见,要表态表到骨子里,就要流别人的血,以前电视剧里,国民党也经常这样考验我们的卧底同志。
这活儿不好干。林冲运气背,两天找不到人,好不容易碰上了又是扎手的青面兽杨志。
相比之下,朱温同学虽然没通过官方初级文化考试,却比王伦更有领导气场,直接将投名状送到了罗弘信的面前。
投名状是太原的李落落。
英俊的少年没了英气,被剥甲下刃,五花大绑。可李落落尚觉得有希望活下去,自己是太原李克用的长子,父亲不可能不救他。
没错,李克用已经给朱温写信,愿意尽释前嫌,要回儿子。
或许是诈和,或许是缓兵,但这位刚满四十的太原主帅在过去的岁月时何尝这样软声软气向人求情。
为了儿子,他低下了要强的枭雄头,只可惜,他碰上了朱温,那是一位软也吃得,硬也吃的,但就是不吃强者示弱,弱者逞强。
杀人的刀递到了罗弘信的手里。
左右摇摆的六哥已经没有以前的潇洒,朱温仿若在他耳边说:纳投名状,结兄弟谊,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依。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 兄弟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
一咬牙,六哥吼道:拉出去,杀了祭旗。
李克用刚回到太原,为了表示和谈的诚意,他率先退出了战场。可刚进门,就收到了儿子李落落的死讯。
悲愤,耻辱,充满着李克用心,他不是没有败过,但从没有这样败的脸面全无。好好的领着大军出去,儿子却丢在了外面。
此仇不报非枭雄。
李克用怀着新仇旧恨卷土重来,领着鸦军风风火火闯进魏州,杀的罗弘信丢铠弃甲,一直追到了魏州城下。
葛从周来阻击了,这一回,愤怒的太原人找回了面子,击退了汴兵,并成功引出了对方的大领导。
朱温正领着大军前赴魏州,准备与太原人决一死战。
十多年了,终于要你死我活。
在这个世界上,作为孤独求败是无聊寂寞的,这样的人只能到深山喂大鸟。而射雕英雄传这样精彩的故事却只能发生在群雄并起的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之间。
李克用江湖人称北丐,此名号得自他跟前太原市长郑从谠要钱要粮的那股执著劲。而朱温,人称南帝。
论武功,俗世中不知谁更高。
这个困扰天下人的问题也许马上就要有答案。
李克用召集了他的鸦军,然后下了一个命令:撤退!
撤退?!
这对鸦军来说,是一个比较陌生的词,常见他们追得人家撤退,那有没开打,自个先撤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克用要望朱三而逃之夭夭?
李克用没有变,变的是世界,到后面我们就会知道,太原的后院起火了。
李克用走了,忘记落落,走的薄情寡义。丢下盟友,走得绝情绝义。挥一挥手,没留下一个鸦兵。只剩抵一个无助的朱瑄。
朱瑄是个好同志。比起李茂贞们,他没有欺负过李晔。比起弟弟,他没有欺负老人。比起朱温,他没有欺负兄弟。
这样的人,活在这个年代,真是老天爷不开眼。要是晚生个百来年,奔到宋公明哥哥裙下,梁山就有一百零九条好汉了。
朱瑄也在叹命运之乖张,愤天道之不公。这些天,他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葛从周,氏叔琮,牛存节。。。
朱三很看得起这位曾经的大哥,汴梁的一半将领都在郓州城下。
可是,朱大哥是朱坚强,他不肯认输。郓州还有完备的城防设施。
好比经常挨打的人也会锻炼出一身肌肉,经常被围攻的,城外当然有又深又阔的护城河。
他的城池很深,淹死千军万马不成问题,
可惜,江湖也有名言:有路的地方就有车,有河的地方就有轿。
汴兵们就在他的护城河上架桥。据说汴将们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组织士兵采野葛野树皮,编织了草绳,用这些原生态的产品将小船连接起来,架设浮轿。
汴州的工程兵效率很高,桥很快就修成了。
最后的进攻马上就要来到。可出事了。
正月二十日的中午,汴营起火了。火势很大,站到郓州城头,就可以望到数股黑烟直上浮云。
这是朱瑄同学的绝佳机会,趁这个机会冲杀出来,运气差点的可以捞点便宜,运气好说不定能将汴兵赶跑。
郓兵们纷纷登上城头,望着望,交头接耳讨论了一下当前的形势与事件。他们得出结论:汴州人想引我们出去吧。
不去,不去。隔岸观火,以静制动。
郓州兵已经上当上出受害强迫症,可这一回汴军不是使诈,是真的失火了,也不知道是那个祝融投胎的家伙胆大包天,玩火上身,祸及军营。
而且早不玩晚不玩的,偏在这个时候玩。
这是汴军约定发起总攻的时候,在上午,他们制定了一个四面八方霹雳趴啦声东击西指南打北合围战。
具体方案是水陆并进,汴军主力领兵从浮桥进攻,牛存节驾船从水路进。葛从周从前两天偷偷挖开的缺口浅水处渡河出击。
时间就定在中午。
小心火烛,小心火烛,打更的天天念,怎么就记不住。有一位同志急的火燃眉毛。
他是汴将牛存节,记性好的也许还记得他,曾经与丁会,葛从周在河阳救过张全义。
他的任务是从水路进攻,为了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他埋伏了奇兵,在不远处的壕沟里,他安排一支水军与他左右夹击。可约定进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那支队伍大概也在观看烟火表演,忘了自己的任务。
其他数路好像也没有动静。
等郓州人明白过来,真个杀出城,己方军心动摇,到时胜负难定。
怎么办?
得亏是牛存节,这位同学是个有责任心的人,而且还能当机立断!当年他跟着老乡诸葛爽混,诸葛爽死后,他说道:天下汹汹,跟个英雄才有前途。说完,就领着数十名手下投奔了朱温。
他的眼光很准,行事果断。
在抬眼看了看太阳后,牛存节下了命令:进攻!
不管别人了,就算是我一个人,也要攻到郓州城下。
这就是军令如山,令到身动,这便是执行力。
趁着郓州人看烟火,牛存节迅速驾船冲过了护城河,攻到了城下,还顺便将对方的吊轿夺了过来。
一桥飞驾内外,天堑变通途。
郓州的城防在这一刻瓦解,其他的汴州攻城部队也终于醒悟过来,这个时候不要说家里起火,就是燃成灰也顾不得了。
只有一条路给他们走,占领别人的家:攻占郓州城。
汴军主力从浮桥上冲了过去。葛从周的骑兵也趟上了河沟。总攻如期发起,到了这一天的晚上,他们终于拿下郓州。
进了城,汴兵直冲郓州州长办公室,擒贼先擒王,抓住朱瑄才算完。
朱瑄已经逃了。听到外面震天的喊杀声后,他趁乱逃了出去。
朱瑄同学没有跑多远,因为平时没注意锻炼身体,没多久,就吃不消了,只好找了一处农舍躲了起来。
到了这里,又暴露出他脱离群众,不了解农村生活的缺点来,竟然躲到了人家的鸡窝旁边。这就要命人,一个形色狼狈的人往人家鸡窝里钻,这不是偷蛋就是偷鸡。
群众很快将这个偷鸡贼抓获,扭送到汴军营内,最后,在汴州桥下。朱瑄哥哥结束了他传奇的一生。
据我本人猜测,临刑之前,朱瑄最担心的莫过于他的兄弟。
自己不在了,兄弟还撑得住吗?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他,放心上路,也不用等弟弟朱瑾了。他还没到时候,一时半会赶不上来。
兖州 郓州失守后没多久
在郓州被围攻时,朱瑾狠着心肠没有出兵,连环马有时是一种优势,有时却成了羁绊。
他已经被朱温隔山打牛,指上打下,忽左忽右等不讲套路的战法搞得头晕。
救哥哥已经不太现实,活下去吧,至少要留下复仇的火焰。武侠书经常这样写。
朱瑾期待着复仇的一天,可面前有一个现实的问题,怎么活下去?
朱瑾检查了他的城防,还算完备,又去粮仓看了看,情况很不好,粮仓的耗子看到人来,并不逃跑,反而搭眼一眼,原地不动。耗子兄弟已经饿得没力气逃了。
据记载,朱温很不厚道,打就打吧,沙场上见真章分个高下,胜负由天。可朱温的盘外招很多,没事踩踏农田,破坏兖州地区农业生产就是一招。
这些年,风调雨顺人作孽,兖州境内基本颗粒无收,吃的都是商品粮。旁边两个种粮大户,魏州与淮南,是主要采购(打劫)对象。
看来,又得拿刀子跟人换粮了。
朱瑾叫来大将康怀贞,认真交代守城任务。然后领着采购员奔出城外。
在他的身边,是早先从太原过来帮忙的史俨,李承嗣。
自从魏州铁了心要跟汴州混后,这两位就成了失散的孤儿,有家没路回。
这三人出了城后,向南往杨行密的辖区跑了去。
出城那一刻,朱同学下意识的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兖州,城内有人等他找米下锅,城内更有娇妻望夫速归。
十多天后。。。
朱瑾回家了,这一趟收获是丰富的,淮南那里的地主杨行密与朱瑾的关系很好,自从朱温露出了大地主恶霸的丑陋面目时,旁边的小地主们自然要抱团取暖。
这是地主阶级之间的内部矛盾。
对于朱瑾前己的治下打粮草,杨行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予了充分的配合。
沉甸甸的粮车往回运,只要有了粮,朱女婿有信心守他一个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至少让朱温腐烂。
回到城下,朱瑾深情的呼唤:我回来了。
没一会,一个人的头伸了出来,那个头,朱瑾同学无比熟悉,却不是他的留守大将康怀贞的。
那是葛从周的。
康怀贞已经投降了。在他们出城购粮没多久,朱温就得到了风声,派了葛从周领快马直杀到兖州城下。
没了老大,康怀贞连做个样子抵抗的想法都没有,直接打开了城门。
家贼难防啊。
米淘来了,可锅让人家端了,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此。
朱女婿掉转马头就走,走的决然毅然断然,连挥手跟老婆道别的动作都省了。连购来的粮食都不要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朱瑾拿起起,放得下。在他的身后,是太原的游子史俨,李承嗣。
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普天之下,只有两个地方可以收容他们。太原可以,但得向罗弘信借路。
剩下的只有淮南杨行密了。
现在,河南已经尽入朱温之手,可这并不是一个最完美的结局。很快,朱温就会知道,让这三人逃入淮南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当然,在目前最重要的是,我们得回答一个问题,为什么李克用不管郓州,撤回了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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